八、如何应对风险:风险是否可以预防?
(读书笔记之一:关于风险问题的思考)
对风险是否可预测的讨论,实际上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:不能预测,当然就谈不上预防的问题。
塔勒布坚定的持有此观点。尽管风险不可预测,但他对此并不是绝望。当面对风险时,应采取正确的方式,转危为机。在《反脆弱》的开篇,他非常笃定地写下了这样一段话:
如何爱上风,
风会熄灭蜡烛,却能使火越烧越旺。
对随机性、不确定性和混沌也是一样:你要利用它们,而不是躲避它们。你要成为火,渴望得到风的吹拂。这总结了我对随机性和不确定性的明确态度。
我们不只是希望从不确定性中存活下来,或仅仅是战胜不确定性。除了从不确定性中存活下来,我们更希望像罗马斯多葛学派的某一分支,拥有最后的决定权。我们的使命是驯化、主宰,甚至征服那些看不见的、不透明的和难以解释的事物。
他的两本书,就是探讨面对不可预测的危机,如何转危为机。他给出了许多建议,尽管不是系统的,但随处都显现着智慧的火花。
当然,他也给自己打了分:
建议很廉价,非常廉价。(《黑天鹅》P)
渥克是可预防观点的拥趸。她的《灰犀牛》的主旨是如何预防和处置重大危机事件:
古语“一分预防等于十分治疗”在此十分适用。(《灰犀牛》P)
灰犀牛理论是一张路线图,有助于我们从未能避免的危险灾难中汲取经验教训,并且把经验运用到未来的决定中,让我们不仅能避免危机的发生,减少生命和财产损失,而且还能给自己创造机会。(《灰犀牛》P12)
当然,理论上可预防,与实践中的预防之间,有很大的落差:
当面对一头即将发起进攻的犀牛时,一动不动绝不是最佳选择。然而不幸的是,实际情况往往是这样的,人们真的就会一动不动。危险的到来很少是出其不意的,总是事前发出各种各样的警示信息,让人识别,做好防范准备。可惜的是,这一次次的机会,都被错过了。(《灰犀牛》P11-12)
渥克叹息:
“许多时候生活中的危机同电影中的谋杀一样,在我们面前一点一点的慢慢展开,而我们却只是袖手旁观,任其发展。”(《灰犀牛》P)
当然,这也是渥克写作此书的卖点——读者既然认为风险可预防,当然希望知道预防的良方。
卢曼对预防问题的研究,一如既往地晦涩难懂:
预防准确地以一种特定方式作为决定与风险之间的中介。
预防这一概念一般被理解为对不确定的未来损失所做的准备,要么是降低损失发生的可能性,要么是降低损失的程度。不论在危险的状况下,还是在风险的状况下都可以展开预防。……然而,当其与风险有关的时候,情况在一些重要的面向上有所不同,因为预防影响着对风险的准备,并以此影响着损失发生的前提条件之一。如果人们拥有合法保障,就更愿意介入结果不确定的过程。如果存在抗震的建筑方式,人们就更愿意决定在地震高发区筑房。在人们能确保安全的情况下,银行是很乐意贷款的。对于核电站的选址而言,人口迅速疏散的可能性并非是不重要的视角(因此长岛的计划才搁浅了)。但是受限于准备要素,降低与提高风险的范围远远超出这个范围。一如人们从经理人的风险行为研究中所了解的那样,当事人倾向于高估其对进展的控制,但是进展事实上充满损失,这样的案例并不少见,当事人甚至通过拒斥现有数据而获取其他更有利的预估来增强信心。换言之,人们会为“进程是可控的”这一假想积极求证。(《风险社会学》P51-52)
用直白的话解读:预防是对未来有可能存在的危险与风险做准备的。然而,预防本身,却加大了未来面临的风险。
他列举的例子,如房屋的抗震问题、银行贷款问题、核电站选址问题,是我们目前可以感知的问题,有的人可能正在经历。由于预防本身的特性,导致人们自己认为进程在可控范围之内,极有可能诱发更大的风险。作者为此发出质问:
“当引导风险评估的语境自身是另一个风险的时候,又会发生什么?”(《风险社会学》P54)
卢曼对预防并没有信心:
在此引用黎塞留的座右铭:“一件被推测为应该不会发生的坏事,很难不发生。原则上说,如果想要避免这件坏事,人们就会遭遇更多不可避免的坏事和更为严重的后果。”(《风险社会学》P28)
贝克认为,在风险社会消除风险,并不是什么难事——是可以预防的。但作为全民的风险,却很难消除——没有人会预防风险尽全力:
阶级社会的政治主体是无产阶级,风险社会的对应物却只剩下所有人的痛苦。这些痛苦或多或少来自近在咫尺的巨大危险。排除危险并不是什么难事,但要让所有人负责,等同于没人负责。除此以外,也没有人敢为此事使上全力,因为他们还要为各自的工作而奋斗。(《风险社会:新的现代性之路》P51)
这是风险社会中,人类不得不面对的尴尬境地。